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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漆黑的高速公路,雪緩緩地說出這句話,"There is nothing so important that can't wait." 然後回頭對著坐在後座的我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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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小時的車程,她不斷地講話。從天氣到和女兒的相處,從第一隻狗到現在的狗,從前夫到大學交往的男生。她講起話來很緩慢,也好像很吃力,每說幾句便用她最愛的連接詞填滿大家都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沉默,接著一個話題一個話題地一個人不停說下去。

因為風切聲和疲倦,我坐在後座閉上眼睛假裝睡著。時不時我睜開眼睛偷看烏黑的窗外和窗上我的倒影。什麼都看不到,但我知道外面是一片一片延綿不絕已經收割的乾枯的玉米田,遠遠的地方一點一點地從農家門前發出的光試圖分開深夜裡濃得快化不開的天和地。黑暗在這麼晚的高速公路上像是有生命一樣,車燈照到的路面在霎那亮過,旋即馬上被黑暗再度吞沒。一段一段,被照亮又被吞沒。生命裡面怎麼會沒有重要到不能等的東西呢,我馬上就可以想到好多好多。馬上就可以想到好多好多,如果我可以早一點行動的話就不會後悔的事情。

她很俏皮地講起她的第一台車子,是爹地買給她上高中時用的。"妳猜那是什麼顏色?" 她問。"是粉紅色的!" 等不及所有人回答(和裝睡的我在心裡猜一百種顏色)她搶著自己回答問題。"因為這樣不管我去哪裡,都會有人告訴他,他們在哪裡看到雪琳的車了!是在彈子房還是跳舞的地方。妳也知道,那個時代電話手機都不方便,我爸想了這個方法可以好好的管教我。現在你們知道我以前是個多麼會製造麻煩的人了" 我邊看著一片黑壓的宇宙,一邊在心裡把這個畫面套入某個60 70年代電影(grease?)。"我有沒有跟妳們說過,過去大家都把我的名字和middle name一起念做雪琳?她們會說雪琳你爸爸又找你了""我結婚的時候,她們說我不能有middle name,從此以後我就從雪琳變成雪了,可惜現在沒有人會叫我雪琳了。"我偷偷在暗處瞄了她一眼,她依然眨著她發亮的眼睛,皺著眼角的皺紋望著眼前漆黑的高速公路。

換了一口氣,她又接續說了和大學斷斷續續交往好多年那位的男友,去年在非常非常偶然的機會下重逢了。"我問他-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雪。"她說

"'雪琳啊我記得啊!'他馬上這樣回答我,所以我們又開始連絡了- 我們大多傳簡訊或email。可是暑假我在國外度假的時候,他竟然半夜傳簡訊給我說'我只想確定妳在國外也可以傳簡訊'。我馬上回他我可以傳簡訊但是現在國外是半夜! 回頭想繼續睡,但他竟然還繼續一封一封的傳給我,我的天,這個人一點常識也沒有,怪不得已經離婚四次了!" 

到底事情可不可以等,什麼事情重要,是不是非得等到白髮蒼蒼的時候才會清楚呢? 我心裡邊為那位不認識但已經讓我這個外國小女生知道這輩子離婚四次的阿伯嘆息,邊偷偷想著我覺得重要到不能等的事情並悄悄跟它們說,對不起等我白髮桑桑的時候會再回來想念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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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